系统开始拒绝过度疲劳：外卖骑手超长时间跑单将被强制休息，效果如何

　　外卖平台正在探索一种新机制，要求连续工作时间过长的外卖小哥强制休息。

　　12月18日，刚跑完午高峰的外卖骑手们聚集在商场外休息等单，谈及外卖平台的休息机制，一位外卖员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平台已上线疲劳监测功能，监测订单从接单至配送完成的时长总和，“页面有个今日跑单的时长，到一定时长是‘该休息了’，还可以接着跑，再往后跑一段时间，就要自动下线了。”

　　17日，据澎湃新闻报道，美团平台发布通知，为保障安全，外卖平台对于跑单时长累计过长的骑手将采取强制下线。如果骑手跑单累计时长过长，就会触发休息的弹窗提示，如果累计跑单时长超过一定时限会被强制下线，次日才可以继续跑单。如果身上有单时被下线，可以正常完成配送，但无法再接新单。

　　不过，对于具体强制下线的时长，美团方面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目前方案正在试点中，相关规则将在完善后公布。

　　饿了么平台也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该平台已在今年8月在全国上线骑手休息的措施，如果骑手连续跑单时长较长，会触发建议休息的弹窗提醒；如果连续跑单时长过长，会有小休要求，相关举措正持续完善中。

　　骑手：对自动下线休息功能不意外

　　18日下午1时30分左右，一位跑了约10单的外卖员告诉澎湃记者用手向记者比划，他距离“建议休息”还差一大截，“昨天晚上八点多时，我也没跑到建议休息。”

　　当日，记者身边约有七八位外卖员，在采访中，并没有外卖员对平台上线的强制休息功能感到意外，上述外卖员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正式通知之前，就有单方面的口头通知，外卖员背单多的(配送时间时长)要降下来，现在是淡季，夏季是旺季，估计那时候能跑到强制休息。”

　　社交平台也有外卖员晒出疲劳监测功能，与上述外卖员向记者展示的一致。从图片来看，这位外卖员再跑115分钟将被强制休息，但当时已是22时48分，115分钟后将是次日零时30分后。

　　问及谁跑到过或认识的人跑到过强制休息，上述外卖员均向记者否认，一位外卖员说：“也许有人能跑这么多单，但肯定不是我。”

　　相较于美团平台的“强制休息”，饿了么目前是“建议休息”。

　　有骑手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曾在12月连续在线12小时，约在晚上11时收到系统提示的建议休息，“可以不休息，继续接单，看自己。不过我那天的接单量也没有很多，在线12小时和跑单12个小时是两个概念。”

　　“你想下线还不简单，连续拒接三单，平台就强制把你下线了。”上述外卖员对记者说。

　　强制休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能否达到预期效果？

　　为什么外卖平台关注骑手的休息，推出这些措施推出的背后原因是什么？

　　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信息管理与商业智能系教授卢向华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其实外卖平台一直有关注骑手的休息问题，平台要保障商业模式可持续，那如何确保骑手的利益和身心健康也是重要的机制设计内容之一，之前也有很多相关措施，“我们也不要把外卖平台想像成只会利用劳动力价值的坏人，平台的运营管理一定会融入当前的社会价值导向，来构建良好的商业形象以及长期竞争力。”

　　在多年前行业讨论“骑手算法”时，卢向华就在关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这一群体，当时，卢向华即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未来真正解决问题的肯定不是给外卖员送餐时间延迟的5分、8分或10分钟，而是企业内部对骑手们更有效的、多维度的一套激励及关怀机制。

　　卢向华说，骑手有时为了短期收入，可能会暂时忽视自己的劳累问题，平台的这一措施某种程度会影响他们的收入，甚至觉得侵犯了他们的积极性，生存的危机感让大家宁愿牺牲自身生活的质量，也不敢停下来休息一下，“但这一定不是社会经济发展所追求的，也不是政府所鼓励的。大家拼命接单，虽然消费者可以更快享受外卖，但每单单价却在下降，骑手的收入并没有增加，这并不利于整体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外卖平台这一措施短期确实会影响到一些‘工作狂’的收入，但长期会让骑手的健康和生活质量更有保障。”

　　这些措施是否反映了行业内部或社会对于骑手劳动权益保护的普遍关注？能否达到预期效果？

　　卢向华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作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确实职业保障方面有限，因此相较于别的职业，社会也更关注这类群体，“我们做经济学研究经常分析各种政策的有效性，一般而言，政策没有绝对的有效(1)和无效(0)，很多时候是平均值而言有效，也就是说可能对部分骑手效果一般。”

　　卢向华预测，强制休息措施的政策的信号作用大于真正的经济作用，“也就是骑手们会接受到相关的信号，主动调整他们的工作行为，从而达到缓解行业内卷的效果。”

　　产业观察家洪仕宾则建议，平台在落实外卖员“工作时间和休息”举措上，应确保措施的可行性与合理性，“可以引入激励机制，鼓励他们合理安排时间工作量，以提高骑手们自我管理的积极性。”

　　据了解，就业形态劳动者工作时间过长、平台规则制定不够公开透明等问题已被监管部门所关注。今年2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公布《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休息和劳动报酬权益保障指引》《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规则公示指引》《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维护服务指南》三份新办法。

　　在“工作时间和休息”上，人社部明确工作时间在劳动者完成全部订单的累计接单时间基础上，需适当考虑劳动者必要的在线等单、服务准备、生理需求等因素。明确企业与工会或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代表协商合理确定劳动者连续最长接单时间和每日最长工作时间。劳动者工作时间达到上限时间的，系统应推送休息提示，并停止推送订单一定时间，以保障劳动者获得必要休息时间，防止劳动者过度劳动。

　　据新华社报道，当时，美团外卖有关负责人表示，外卖订单具有显著的波峰波谷特性，骑手一般会根据当前工作量灵活安排跑单和休息时间。为进一步保障骑手休息权，美团已经在探索结合订单峰谷及骑手配送在途、等餐、无单等状态，对骑手推送“防疲劳”提示和实施派单干预，防止骑手疲劳配送。

　　饿了么有关负责人也表示，接下来将持续探索，与劳动者代表等沟通协商确立合理的劳动时间。2023年7月，饿了么平台与骑手开展集体协商并签订的全行业首份集体合同，就包含了“秉持‘算法取中’，合理设置送餐员配送时间”等条款。(澎湃新闻记者 吴雨欣)